我的表弟最近要結婚了，舅舅舅媽歡歡喜喜高高興興，連帶的，我媽也喜氣洋洋（奇怪，又不是我又要娶老婆她有甚麼好高興的？）。只見她也參與看日子、談婚禮細節…忙得不亦樂乎。其中，當然也談到聘金這回事了，這不禁讓我想起一個三十幾年前聽到的故事。
我十幾歲的時候，聽說有一個小夥子要結婚了，兩家大致上沒甚麼特殊的要求，準丈母娘也許是體恤「少年人吃頭路賺錢艱苦」決定不收聘金。這小夥子一聽簡直就要伏地跪拜謝主隆恩了，但是一轉念，人家雖然不收聘金，自己可也不要顯得太寒酸，於是向老闆借了六萬元去擺著充場面。那時候千元大鈔還沒有發行，六萬元擺起來還算不太難看，哪知「晴天忽聞霹靂起」，當天這位丈母娘竟然把那六萬元給收下了，正應了俗語所言「錢白心肝黑」。弄得新郎倌當場傻眼，當天一結束立刻翻臉，結婚紀念日竟成岳婿決裂的第一天。從此以後一提起岳家就祭出三字經兼五字真言，國罵省罵不可開交！此事想來很是令人扼腕，我那時在某公司擔任副總裁，他如果事先來找我，其實很容易就能解決了。惜哉！
多年來我每一想起這個故事就有一大堆疑問。這位年輕人拋不下面子問題借錢擺場面雖說殊不可取，想想卻也是人之常情，但是這位做長輩的心態就讓人百思不解。也不想想，女兒嫁到人家家裡就好像一個人質在別人手上，你背信收了人家的錢，女兒隻身在「敵營」日子會好過嗎？就算婆家人不怪她，那筆錢既是借來的她小兩口總得還吧？既然這位女婿是「吃頭路」收入有限，將來少不得省吃儉用縮衣節食準備還債，苦日子還不是自己女兒要過的，誰替得了她？還有，小倆口的感情會好嗎？家族之間會「麻吉」嗎？錢真的重要到值得犧牲往後幾十年的關係和晚輩永遠的尊重嗎？就算非收不可也及早透露吧，人家也好視實際能力少準備一點，起碼也認定肉包子打狗不指望拿回來了。怎的臨時起意就把錢收了讓人猝不及防，真搞不清楚，他們究竟是跟誰過不去呢？
回過頭來說，大家也許奇怪，我要如何輕易的幫他解決呢？因為我那時還是學生，課餘在爸爸工廠幫忙（我哥哥也是，我稱他為總裁），我們的工作是「裁紙」。就是依照客人要求，把紙張裁切成指定的尺寸。客人的紙一旦送來了，不管幾十令註1我們「總」得把它「裁」好，於是我們成為名符其實的正、副總「裁」。當時這小伙子若有貴人指點來找我，我就用一些白紙裁成和大鈔一樣的尺寸給他，這一來，這位仁兄只需在每一捆鈔票上下各擺一張（甚至只要朝上的那面擺一張）真鈔，裡面盡是白花花（真的是「白」花花耶）的假鈔，豈不妙哉！那位把錢收進去一看必定七竅生煙兼啞巴吃黃連。她敢來質疑嗎？如果她來質疑說「你怎可用這種瞞天過海的伎倆欺騙長輩？」必定被譏以「你怎可如此食言而肥陷害晚輩！」
這是多年前的故事了。現在看來整件事情只有一個好處，就是這位新郎！他既然是跟老闆借錢，以一個月幾千元的薪水，要慢慢扣錢還債也得要好幾年，嘿嘿…那段期間，這位仁兄大概不用擔心被炒魷魚啦。
註1：「令」是紙張的單位，全開的紙（以前不時興菊版，全開指的就是三尺六寸長乘以兩呎六寸寬，大約就是兩張報紙合起來的面積）每五百張為一令。又，因為張數和面積相同，一令紙的總重量越重表示紙張越厚，所以磅數成為紙張厚度的單位。稍有經驗的從業人員可以輕易的摸出紙張的磅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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