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投票日。從來沒有過像今天這麼失敗的經驗！
幹了十幾年的義警，對於監管投開票所的勤務我可以說是經驗豐富駕輕就熟了。事實上這種小票箱問題不大，也就是一些例行的工作而已。依照經驗，通常除了規定的裝備之外，我還會準備私人道具－口香糖。
今天天氣不錯，不冷不熱，很適合民眾出來投票。
八點不到，就有二三十位民眾來排隊了，有的趕上班，有的是投完票準備出去玩，當然，也有一些人是熱心選舉的，等候投票的民眾在投票所門前形成一條小小的人龍。
八點一到，主任監察員宣佈投票開始，大家很守秩序的一個挨著一個進入投票所。接著當然就是驗身分證、領票、圈選、投入票匭…這些千篇一律的動作。里民們陸續前來，隊伍始終維持在二十個人左右的長度。
隊伍中，我看到一位年輕的媽媽帶著小女孩，這小女生挺可愛，全身上下只能用一個「圓」字來形容－圓圓的眼睛、圓圓的臉，還有圓圓的身材。她老是依偎在媽媽的腳，小手則緊拉住媽媽的衣袖。我看她長褲上繡著長頸鹿，胸前是一匹紅白相間卡通圖案的馬，手裡則抱著一隻猴子玩偶，全身上下活像個小型動物園。
快輪到她們了，媽媽蹲下身子說：「等一下你不能進去，在外面等，很快，ㄇㄚˇ ㄇㄚˊ很快就出來了。」
奇怪，明明是「ㄅㄚˋ ㄅㄚ˙」「ㄇㄚ ㄇㄚ˙」，為什麼很多人偏偏要唸成「ㄅㄚˇ ㄅㄚˊ」和「ㄇㄚˇ ㄇㄚˊ」？每次聽到這種念法，我心裡都感到很不解。
小女孩微扁著嘴：「不要。」
我看她拉著媽媽袖子的手更用力了，從表情，很容易讀到她恐懼的訊息。
站在她們後面的阿婆開口了，警告著：「要乖喔，如果不聽話警察會把你抓走！」邊說，還邊指著站在不遠處的我。
小手拉得更用力了，這位阿婆使我想起寓言故事裡，讓行人拉緊大衣的北風。
我心想不妙，她這樣的說法根本就是在替我等一下和小女孩的相處增加阻力。不行，我得作點什麼來化解一下。想到這裡，我開口就說：「唉呀，阿桑，阮少年人的名聲攏乎妳破壞了了囉！」
排隊的民眾聞言都笑了，我在笑聲裡朝小女孩眨一下眼睛，算是釋出善意。然後蹲下來給她一片口香糖，女孩看看我又看看媽媽，彷彿等著媽媽批准。媽媽說：「警察伯伯請你吃糖要說什麼？」
她一手抽去口香糖，嘴裡輕輕的說：「謝謝。」
「我以為妳會說：『幫我打開包裝。』」我說出了冷到不行的笑話，接著問：「你今年幾歲？」
果然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，她吃了我的口香糖當然得賣我面子，只見小手緩緩的比出四個手指。
說著說著，輪到她們了。
進入投票所前，媽媽再次叮囑：「你在這裡等，ㄇㄚˇ ㄇㄚˊ很快就好了。」
看小嘴又開始扁起來，我心想必須快點轉移注意力才好。剛好口袋裡有幾個銅板，靈機一動，蹲下來問她：「你要不要看我把錢變多？」
她的眼神說出答案了。
我伸手進口袋，先藏了一個銅板在右手虎口，左手再拿出幾個來：「你數數看。」
小指頭在每一個銅板上各點一下，我說：「五個，對不對？」
小女孩點了點頭。
「開始了喔。」我用右手把左手掌上的銅板全數抓起，交到她的手中，告訴她：「握緊，別讓它飛了。」
看她更用力把手握住，我說：「向它吹一口氣，用力一點。」
她照作了。
「好，現在把手打開，數數看。」
她每點到一個我就加一，民眾也在旁邊助陣，大家同聲喊著：「一，二，三…」
不出意外的，她手裡真的出現六個銅板。
「哇！」有人發出令我感到些許虛榮的驚嘆，嘿，看來我的手法還不錯。
小圓臉上掛著不可置信的表情，過了幾秒鐘，才又開口要求：「再一次。」
嘿嘿，我的策略成功了。再變一次，等她媽媽出來就功德圓滿了，心裡正得意著，冷不防，旁邊有一位婦人出聲：「肉圓仔，妳怎麼在這裡？」
我怕橫生枝節，搶著說：「在這裡看魔術表演啦。」說話的同時，向投票所的方向輕甩一下頭。這時候一定要謹慎，千萬不能說出「媽媽」之類的字眼。
「喔－我知道了。」婦人點點頭表示會意，接著又解釋：「她是我鄰居的小孩，這小孩是比較黏沒錯啦，來，我幫你。」
說完，和女孩面對面蹲下來，指著猴子玩偶問：「這是什麼？」
「猴子。」
「長頸鹿在哪裡？」
小手指了指長褲的褲管。
說真的我心裡很感謝她來助我一臂之力。但是…
忽地，我的心裡油然而生一種不祥的預兆。說時遲那時快…
這婦人接著又問：「ㄇㄚˇ ㄇㄚˊ在哪裡？」
小女孩一聽，愣了千分之一秒，指著投票所放聲大哭：「ㄇㄚˇ ㄇㄚˊ…我要找ㄇㄚˇ ㄇㄚˊ…哇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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